“春蠶到死絲方盡”,蠶對人是很有幫助的,又因為“絲”諧“思”音,常常成為癡男怨女借以抒情的對象,因此人們很喜歡它。
江南是蠶桑之地,這種蠶桑文化早已滲到人的血液里了,以致即便是已不種桑養(yǎng)蠶了,而愛好蠶桑的潛意識仍然存在。這正是“春江水暖鴨先知”時節(jié),乍暖還寒,同學們給了我?guī)琢PQ子——這是用短蠟筆頭換來的。我放在內衣口袋里,從此時時惦記著它們,下了課就拿出來看,看后又放進口袋。第二天蠶子有個黑點點,這是受了精已變成蠶子了,第三天蠶蟲破殼了,僅小螞蟻般大小,毛絨絨的,麻黑色。我用小紙棒沾著放進鉛筆盒里,上面鋪上新鮮桑葉,蓋緊蓋,放進書包里,從此有了蠶桑的心路歷程。
新生蠶所啃的葉片上僅針眼般小洞洞,幾天后毛毛蟲換了皮,變成潔白的幼蠶了,從此食量大增。它們每換一次皮食量就增大一倍,只聽見沙沙吃葉聲,一把葉子放下去不久就啃光了,桑葉已供不應求了。為了解決食源,我到處求援,還特意繞到山上去摘農家的桑葉,后來實在無法可想了便用菜葉或樹葉代替,可是蠶蟲吃了瀉肚子,每天都有死去的。我心里挺著急的,這才意識到,只有栽樹,才會有取之不盡的食源。
蛤蟆皮家緊靠著碧綠的池塘,在窗口下栽了棵桑樹,因水份充足,樹長得很快,桑葉墨綠的,又大又厚,把個窗戶遮得黑漆漆的,風一吹葉兒沙沙作響,惹得人眼饞。我雖然打過它的主意,可是不敢動,因為他家四兄弟個個門高樹大,還有條惡狠狠的大黃狗看守,動了等于跟命打斗。為此我作了長遠打算,先賄賂這條狗,家里有骨頭就扔給它吃,它對著我汪汪直叫,終于禁不住誘惑聞了聞,叼著坐在角落里吃。這樣幾天后我們成了好朋友,它見了我不再叫了,我搔搔它的頭,它乖乖地蹲著一動不動,非常友好地甩著尾巴。于是一個成熟的計劃開始實施了。
這天下午,太陽蒸得人昏昏沉沉,人們都睡午覺去了,大黃狗半瞇著眼睛懶洋洋躺在門檻上。我躡手躡腳來到桑樹下,跳起“啪”地折了根大桑枝就跑,“捉賊!”隨著一聲叫喚,人聲狗吠鬧翻了天,眼看就要被發(fā)現(xiàn),我縱身跳進了塘里,躲在荊棘覆蓋的塘岸邊,大半個身浸在水里。說時遲那時快,蛤蟆皮和他兄弟帶著狗隨腳就到了,他舉根扁擔在荊棘叢中亂撲,差點撲著了我,我忙蹲下去,水已淹到了喉部,狗則昂著頭氣勢洶洶狂吠,過了一陣才罵罵咧咧走了。我探頭看時,他們還守在不遠處的籬笆邊,如果不走我肯定會被浸壞了。于是將桑枝插入荊棘叢中,大大方方上了岸。蛤蟆皮問:“是你折了我的桑樹吧?”“我沒折,我在洗冷水澡!薄霸趺磩偛艣]看見?”“我是剛剛下去的!备蝮∑に麄冸m然將信將疑,終于沒證據,我摸摸大黃狗的頭,它不住地甩著尾巴。就這樣大模大樣從他們身邊過去了。
往后我每天去看望桑枝,幾天后它就發(fā)葉了,刨出來看時已經生了根,我按捺住心頭的興奮,將它復植于原地,在一個月黑天昏的夜里才搬至家中,同樣栽于窗前,第二天小伙伴們見我有了桑樹羨慕不已。我也和蛤蟆皮他們一樣,嚴密看護著這株桑苗,一有風吹草動就出來查看,桑樹在我的翼護下迅速長大。
很快我便長大了,已對蠶桑失去了興趣,這棵桑樹也早已沒了蹤影,但我高興,知道我的愛好有了新的傳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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