耄耋之年的父親躺在病床上10來天,在我們姐弟的悉心照料下,身體狀況逐漸好轉(zhuǎn)。兩眼通紅的父親喘著不均勻的氣息說道:“拖累你們啦。”聽到此話,我們眼泛淚花,酸楚不已。父親總是設身處地為兒女著想,對自己的關愛卻少之又少。
父親從小身子骨弱,在那貧困年代,仍發(fā)奮學習,直至煤校畢業(yè),在安源煤礦當了一名教師。他兢兢業(yè)業(yè)地傳道授業(yè),幾十年過去了,當年的學生仍然能說出父親的名字。由于擔任教師每月工資只有37元,父親為了補貼家用,無奈放棄了從事3年的教育事業(yè),選擇下井當一名小工,每月可增加9元收入,半年之后每月可拿到51元。就這樣,父親干起了拖料、拖煤、運送設備零件等雜活,用瘦弱的身軀支撐著整個家。這一干就是8年之久。礦領導認為父親有文化,且踏實肯干,便把父親調(diào)任人力資源部門從事定額員。父親用專業(yè)知識解決了許多難題,其能力再次得到領導的認可。
為解決我們姐弟五人的落戶問題,父親后來又帶著我們舉家遷至楊橋煤礦,繼續(xù)干著老本行,直至走上管理崗位。當父親退休時,我們姐弟五人還在上學,沉重的家庭負擔再次壓得父親喘不過氣來。所以一退休,父親沒有絲毫猶豫,只要哪里有活干,便積極參與。聽說分宜至楊橋煤礦那段路程需要修繕,父親即刻化身為修路工。不管是烈日炎炎還是寒風凜冽,他用羸弱的肩膀挑著幾十斤重的石塊和黃土,白皙的皮膚變得黝黑,挺直的背也漸漸微駝。后來每當我乘車經(jīng)過那條彎曲的路段時,就像踩在父親肩膀上一樣,心里隱隱作痛。
公路修完后,父親又干起了清理化糞池、井下水倉等又臟又累的活兒。長久沉重的體力勞動壓垮了他的身體,他自此也落下了病根,患上了肺氣腫。待我們成家立業(yè)后,大姐、二姐有一技之長,從事財會工作,小妹成為“白衣天使”,弟弟研究生畢業(yè)后潛心科研,我也有一份穩(wěn)定的工作,父親才松了口氣。
65歲的父親回到故土,把破舊的老房子重新翻新一遍,又干起了小工的活兒,扛水泥、挑磚頭、推砂石……新房蓋好后,父親開始種蔬菜、養(yǎng)家禽。每當我們拖兒帶女地回家,父親總是高興地下地拿些自己親手栽種的新鮮蔬菜分給我們,讓家人嘗個鮮。若家禽養(yǎng)肥了,父親便磨刀霍霍,燉個湯?呻S著年歲增長,父親身體每況愈下,呼吸變得愈加困難。
父親還特節(jié)儉。我們時常抽空買些吃的穿的看望父親,他總是說:“不要買這么多新衣服,我有得穿,浪費錢干啥?”但我們看見父親時常穿著當年礦上發(fā)放的勞保用品——藍色工作服,衣服早已洗得發(fā)白,他都一直舍不得扔掉。不單單是衣服,就連衣柜、書桌、餐桌,也陪伴了父親幾十個年頭。
我家孩子特別喜歡買玩具,只要他開口了,我大多會滿足他的心愿。父親知曉此事后,語重心長地勸說:“千萬不能慣壞這脾氣,不能小孩說什么就買什么,那樣他們只知索取不知奉獻。要從小教導他們生活不容易,想要的東西要通過勞動獲得!备赣H還時常對我們說,為人父母,要樹立榜樣,有計劃地過日子,可買可不買的東西就不要買,把家操持好,把下一代教育好。父親的諄諄教導始終影響著我們。
如今的父親,1.73米的個頭,體重卻不足百斤,一根根凸顯的青筋,就像一條條蚯蚓在他身上蠕動。本是安享晚年的美好時光,病痛卻纏繞著他。好想有臺時光穿梭機,讓父親再年輕些,身體再強壯些,可是沒有。有的是我們時常陪伴在父親身旁,小心呵護著父親,就像父親小時候呵護我們一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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